外公

　　记忆中的我，好像是在外公的肩头长大的。
　　那年的外公，头上还没有那么多的白发，魁梧的身材可以带我随意玩耍。外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，就是让我骑在他的肩头，给我讲《三国演义》。就这样，外公和我，走过了大街小巷，也走过了春夏秋冬。
　　外公的肩膀很厚实，任我如何玩弄，肌肉都不会稍稍缩一下。外公是一个铁匠，自小就抡铁锤上阵，“咣咣咣”几下，烧红的铁块便成了一把把镰刀、菜刀、锄头、铁锹……外公的皮肤是土黄色，不与土地打交道的外公却和土地有着一样的颜色。外公年轻的时候，上过北京，也到过广州，只是始终没能走出那个生养他的村子，但成了那里唯一的技术工人。
　　外公说，七十年代后期，村上很多人家还是缺吃少穿，唯有他家的米缸永远是满的；八十年代，就算物质依然匮乏，但外公的一对儿女双双入学。只是舅舅打一开始就讨厌学校，外公没办法，只好拿着木棍追着赶着舅舅去学校，后来外公也倦了，索性就由着舅舅了。年轻的外公始终相信，他一定能撑起这个家，不至于养不活这个儿子。至于妈妈，最终成了小学里一位年轻的教书先生。
　　外公看似可以闲下来了，实际却更忙碌了。忙着给舅舅准备结婚的新房，忙着给妈妈准备出嫁的嫁妆，忙着和外婆把日子过好。
　　接着，妈妈嫁了，每次回门，外公都会让爸爸妈妈顺道带回去几斤白米。新房建好了，镇上的一块土地，奇迹般地耸起了一座三层小楼。舅舅结婚了，外公大半辈子的积蓄也所剩无几了。
　　很快，外公便到了要带孙子的年纪了。我是外公的第一个孙子。我在外公家呆的时间比在自己家的时间还要多。早上，外公六点就起来了，抡几下锤子，便陪着孙子玩耍。因为是长孙，外公格外喜欢。妈妈说，外公就是自己不吃，也会买给我吃，就是要吃他的心，只怕他也会给我的。到底会不会给呢？我没想过这个问题，也没问过外公。想想当时外公宠我的情景，尽管他没有更多表达，现在的我也能感受到他给我的疼爱。
　　记得那时外公家的门前有一颗小枣树，不高，坐在外公的肩头，我刚好可以摘到树上的枣。外公说，小枣树是我养大的。我不解，外公便哈哈大笑，你小时候尿尿，都是在枣树下面解决的。我便跟着外公一起笑。
　　绿色的枣，“咯嘣”一下，便碎在了嘴里，甜在了心里。而那时光啊，却永远定格在了玻璃壁橱里泛黄的照片上。